S市的深秋裹着一层薄薄的雾,江庭酒店顶层举行的宴会厅却没有丝毫寒意。
水晶吊灯下的暖光盈满每个角落,将大理石地面映照得如同被黄金碎钻铺所铺满。
今晚的慈善晚宴据说请到了那位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露过侧脸的Galaxy女王——惊淮。
这个名字就像一块被投入湖心的巨石,让整个S市的上圈都泛起了涟漪。
宴会厅中央的长桌主位依然空着,象牙白的桌布在灯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,却透着一股的压迫感。
周围的宾客们端着酒杯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空位,低声交谈的话语里总绕不开那个神秘的名字。
“听说了吗?惊淮今天真的会来。”穿紫色丝绒旗袍的李夫人半掩着嘴,声音压得很低。
“我儿子在Galaxy亚太区总部工作,说昨天看到她的私人飞机降落在机场了。”
站在她身边的张总立刻接话,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:“那今晚可真是来对了!别说合作,能跟这位女王说上一句话,往后在圈子里都能挺直腰杆。你看那边——”
他朝角落努了努嘴,“周余城、江璟、陆沉舟那三位,不也在等着吗?”
周余城确实在等。
他穿着一身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,袖口露出的价值不菲腕表在灯光下闪着奢靡的光,可紧抿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焦虑。
他端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,视线频频扫向宴会厅入口,低声对身边的江璟说:“今天只要让惊淮点头,拿下和Galaxy的合作,宁氏的董事会就再也没人敢质疑我。”
江璟推了推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:“我更看重她手里那个基因编辑项目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专业的笃定,“据说已经到了临床阶段,要是可以加入进去,江氏医院就能坐稳华东区第一把交椅。”
陆沉舟靠在雕花廊柱上,对两人的雄心勃勃显得有些漠然。“我没兴趣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主位旁的空位上,那里原本该是宁淮禾的位置,“只是听说,她和宁淮禾长得有几分像,她第一次在财经杂志封面露出的侧脸让我觉得有几分像宁淮禾。”
周余城和江璟陷入了沉默,他们也有这种感觉,但当时宁淮禾的死讯是真实传来的,所以他们不会也不愿相信。
话音刚落,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——宁淮柔来了。
宁淮柔os:苏沫发请柬时特意在信封里夹了张字条,说“姐姐的五年忌日,总该有人记得”。
她哪里是想纪念姐姐,不过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,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尽失。
宁淮柔站在门口,身上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,领口有这蕾丝花边。
但是在周围珠光宝气的对比下,她像一株误入的蒲公英,显得格格不入。
冷风掀起她裙摆的一角,露出脚踝上那道浅淡的疤痕——那是小时候追着姐姐跑不小心摔倒了,当时宁淮禾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找医生,后背被她愧疚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。
可是我不能不来。
她攥紧了裙摆,指节泛白。
这里是姐姐一手打理的宁氏集团的地盘,是爸爸妈妈留下的家业,就算被羞辱,我也要替姐姐守住最后一点体面。
“柔柔,你可算来了。”苏沫的声音甜腻又尖锐。
她穿着一身蓝色的高定礼服,脖颈上戴着一条价值百万的水晶空星。
她走到宁淮柔面前时,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镯——那是周余城前几天送她的生日礼物,价值七位数。
宁淮柔没说话,只是往后退了一步,想避开她身上过于浓烈的香水味。
苏沫的手腕轻轻一歪,手里的红酒杯“哗啦”一声斜倒下来。
深红色的酒液泼在宁淮柔的米白色的连衣裙上,瞬间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污渍,像雪地里绽开的血花。
“哎呀,不好意思!”苏沫捂着嘴,眼睛瞪得圆圆的,看起来无辜极了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不过柔柔你这裙子,应该也不值什么钱吧?”她凑近了些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。
“你可是宁家二小姐,总不会跟我计较这点小事,对吧?”
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窃笑。宁淮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下意识地看向周余城他们的方向——周余城正低头和一位富商说着什么,仿佛没看见这边的骚动;江璟端着酒杯,目光落在窗外的江面上;陆沉舟靠在廊柱上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他们就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,眼神里没有丝毫担心。
苏沫得意地弯了弯唇角,又往前凑了凑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你姐死了五年,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。周余城哥他们现在疼我都来不及,谁还会管你这个拖油瓶?”
“你……”宁淮柔气得浑身发抖,指甲掐进了掌心都没有发觉。
苏沫却直起身,对着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,提高了音量:“柔柔,能不能帮我倒杯酒?之前不小心烫到手指了,现在还有点不舒服。”
宁淮柔站着没有动。
江璟终于走了过来,皱着眉看向宁淮柔:“宁淮柔,沫沫都这样了,你帮她倒杯酒又不会掉块肉,别这么小家子气。”
他的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不耐烦,仿佛她拒绝苏沫就是天大的罪过。
宁淮柔咬了咬下唇,下唇被牙齿硌得发白。
她知道,只要自己说一个“不”字,明天就会传出“宁家二小姐心胸狭隘,当众刁难苏小姐”的流言。
姐姐,你看,他们就是这样欺负我的。
她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泪已经被硬生生逼了回去。
她走到吧台前,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红酒。
“柔柔,小心点哦。”苏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“我这件礼服是乔治·阿尼的高定,加上这瓶酒,可比你整个人都值钱多了。要是打碎了,你卖了宁家老宅都赔不起。”
宁淮柔的手一抖,红酒顺着瓶口淌下来,溅在吧台上。
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苏沫突然快步走过来,像是要帮她扶稳酒瓶,手腕却狠狠撞在她的胳膊上。
“啊!”
宁淮柔手里的酒杯“啪”地摔在地上,水晶碎片四溅。
其中一片锋利的玻璃划破了她的手指,血珠立刻涌了出来,滴落在白色的裙摆上,与红酒渍混在一起,触目惊心。
钻心的疼从指尖传来,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。
苏沫看着她流血的手指,笑得更灿烂了,声音甜得发腻:“也不知道宁大小姐在天有灵,看到你这副样子,会不会后悔当年让余城哥他们照顾你。”
她顿了顿,故意提高了音量,“毕竟,你这副样子,谁看了不心烦呢?”
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,有人开始对着宁淮柔指指点点。
“真可怜,宁家倒了之后,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。”
“听说她在医学院挂科了,连她姐姐一半都比不上。”
“苏小姐也是好心,她怎么还不识好歹呢?”
宁淮柔的视线开始模糊,她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,寒冷和羞耻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。
就在这时,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宴会厅门口传来,像寒冬里的惊雷,炸得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“好热闹啊!看来我是错过了什么。”
宁淮柔猛地抬起头,顺着声音望去——门口站着的女人穿着一身酒红色丝绒长裙,裙摆曳地,行走间如流动的暗夜火焰。
左眉骨下的疤痕在灯光下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,但反而衬得那双眼睛愈发锐利,像蛰伏已久的猛兽,终于露出了獠牙。
是姐姐吗?
“这谁呀?”
“你眼瞎啊,这是惊淮!”
“什么?!她就是惊淮”
原来不是姐姐。
宁淮柔喉咙里发出哽咽的抽气声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惊淮没有看向宁淮柔,目光像淬了毒的刀,直直刺向苏沫。
红色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每一步都踩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水晶灯的光芒落在宁淮禾身上,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,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,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罩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