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往南境的官道,尘土飞扬。
一支由百余人组成的流放队伍,正像一群牲口般,被十几名手持皮鞭的官差驱赶着前行。
队伍里,有白发苍苍的老人,有嗷嗷待哺的婴孩,更多的,是像楚澜一家这样,曾经养尊处优的官宦家眷。
昔日的绫罗绸缎,早已被汗水和泥土污得看不出原色。
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和绝望。
楚澜走在队伍中间,她的母亲秦氏身体本就孱弱,此刻更是面无血色,几乎是靠她和楚昂一左一右地架着。
小妹楚潇发着低烧,被一个忠心的老仆背在背上,昏昏沉沉。
“都给老子走快点!天黑之前赶不到前面的驿站,就都给老子在外面喂狼!”
一个满脸横肉、左脸颊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官差头子,人称“李疤子”,挥舞着长鞭,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。
队伍里一个年迈的老者走得慢了些,李疤子一鞭子就抽了过去,老者惨叫一声,摔倒在地,皮开肉绽。
“老婆子!”
他的老伴哭喊着扑过去,却被另一名官差一脚踹开。
囚犯们敢怒不敢言,只能加快了脚步。
楚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凤眸深处,寒光一闪而过。
她知道,在这条通往地狱的路上,朝廷的法度早已失效,唯一的规则,就是弱肉强食。
这些官差,就是这支队伍里的“狼”,而他们这些囚犯,就是任人宰割的“羊”。
想要活下去,首先,就得让这些“狼”知道,羊群里,也藏着能咬断他们喉咙的猛虎。
晚间宿营时,每人只分到了半块又干又硬的黑面馍馍,和一碗浑浊的稀粥。
楚澜将自己的那份,分了一大半给母亲和弟妹。
秦氏哽咽着不肯吃,楚澜沉声道:“母亲,你若倒下了,我和弟妹怎么办?吃下去,才有力气活下去。”
秦氏这才含着泪,小口小口地咽下。
楚澜注意到,李疤子和他的几个心腹,却躲在一旁,从包裹里拿出油纸包着的烧鸡和酒,大吃大喝,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,引得不少囚犯直流口水,眼中充满了渴望和愤恨。
她没有作声,只是默默地观察着。
她发现,官差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。
李疤子吃肉,只分给了两三个亲信,其他官差,也和他们一样,啃着黑面馍馍,看着李疤子的眼神里,充满了嫉妒和不满。
一个机会的种子,在楚澜心中悄然种下。
她不动声色地挪到一名看起来年纪较轻、眼神中颇有怨气的官差身边,趁着别人不注意,低声说道:“官爷,这路途遥远,你们也辛苦。只是那李头儿吃香喝辣,却让兄弟们跟着我们这些囚犯一起喝西北风,这事儿,做得可不地道啊。”
那年轻官差心中一惊,警惕地看了她一眼,低声喝道:“臭囚犯,胡说什么!”
楚澜却轻笑一声,声音压得更低:“我只是替官爷不值罢了。听说抄家时,从我们靖安侯府抄出的金银财宝,都装了好几大车呢。这押送的油水,想必也丰厚得很。可这油水,好像没流进官爷你的口袋里啊。”
说完,她不再言语,默默地回到了家人身边。
那年轻官差的脸色却阴晴不定起来,他看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李疤子,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难以下咽的黑馍,楚澜的话,像一根毒刺,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。
不止是他,楚澜用同样的方法,悄悄地挑拨了另外几名被排挤的官差。
夜色渐深,一场风暴,正在暗中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