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路秀叶一个人躲在角落里,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手里的48块钱。
她看着手里那几张纸币,感觉就像做梦一样。
“妈,如果咱们每天能赚五十块,那么一年下来就是一万八千块了!”
她虽然刻意压低声音说话。
一旁的路秀薇听了,顿时双眼瞪得滚圆。
虽然她还没仔细算过,但今天这赚来的数目已经足以让她震惊不已。
“哇!太棒了!妈,明天我们还要再来一次!”
沈翠芬听后忍不住笑了出来,嘴上却故意板着脸瞪了她们一眼。
“哎呦,这是不怕被抓到了吗?”
姐妹俩互相望了望,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容,朝着沈翠芬傻笑着咧嘴笑。
“我们小心点就好了嘛!”
路秀薇一边说,一边撒娇似的摇着沈翠芬的手臂。
“妈,明天就让我和大姐再来吧,您在家好好休息!等我把鞋子卖完了,正好能赶上上课!”
而就在这时,路秀叶其实已经默默地记住了妈妈去郑明月家的那条路。
沈翠芬望着路秀叶那股精打细算的模样,心里忍不住一阵感慨,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脑门。
“你这个傻孩子,鞋子哪能跟吃饭相比呢?吃饭一天三顿顿顿都得吃,可鞋子不一样,一双鞋穿上一两年都不会坏,怎么可能每天都卖得这么好。”
如果不是上辈子,她和郑明月亲眼看到别人使用这个方法成功地卖出了的确良衬衫。
她们现在恐怕根本想不到用这种手段来卖鞋子。
那这十几双鞋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手卖完。
那时候的所见所闻,竟然在这个时代派上了大用场。
今天她们去的两栋宿舍楼是整个家属区里最容易进出的楼房。
只要随便编个理由,门卫基本不怎么盘问。
可是如果换了别的地方,换成那些管理严格、看门人精明的宿舍楼。
恐怕连楼门口都进不去,更别说兜售鞋子了。
路秀叶一听妈妈说鞋子这么快就卖完了,不由得噘起了小嘴,脸上满是失落。
原本还沉浸在刚刚浮现出的“万元户”梦想里,幻想着自己家要是能一直这样赚钱。
结果这梦还没捂热乎,就破灭了。
“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念书,赚钱这种事,有妈在就行了,听见没。”
沈翠芬低头看着小女儿。
路秀叶撅着嘴调皮地伸了伸舌头,一只手勾着姐姐路秀薇的手臂,另一只手亲昵地搭在妈妈沈翠芬肩上。
“妈,我知道啦,我一定用功念书,以后考大学,工作赚钱,好好报答你!给你买高粱糖!不对不对,还是买一百斤!”
她越说越兴奋。
沈翠芬被她的这番话说得笑了起来,伸手轻轻摩挲了摩女儿的头。
“我不用你们回报,只要你们平安快乐就行了。”
娘仨走在县城的小街上,肚子饿了,便去买了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,简单垫了垫肚子。
虽然鞋子顺利卖出去了几双。
但剩下的七双还没完全处理完,最后也只能被沈翠芬全背回了家,放进背包里一路扛着走。
到家时,已经差不多快到了晚饭点。
沈翠芬带着两姐妹沿着小路往家门口走。
还没走进大门,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骂声。
仔细一听,就能分辨出来,那是路富全与路卫东父子俩。
沈翠芬挑了挑眉,眉头略皱,心里大概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内容。
“你们等会儿进院子后,别去理会他们说的话,秀叶,你先快去做作业,我与你姐去厨房准备晚饭。”
姐妹俩听后点了点头,跟在妈妈身后一起走进了院门。
可刚一脚踏进院子。
她们便被一股扑鼻而来的异味熏得直皱眉头。
臭味刺鼻,混杂着汗味和霉味。
沈翠芬定神一看,才发现那股臭味的源头原来是路启明刚换下来的铺盖。
铺盖胡乱堆在地上,看样子是才被人摔扔过来的。
旁边还有几块碎屑似的杂物散落一地。
让她想不到的是,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衣服,竟然不知道被谁悄悄地洗干净了。
整整齐齐地挂在院子外面的晾衣绳上,一件件迎着晨风轻轻摆动。
这些衣物虽然不算新,但也被洗得干干净净,没有一处皱褶和污渍。
这在路家,简直就是奇迹。
在这个家中,人人都忙于自己的事。
没人会想着帮别人洗衣服。
杨娟花正在房檐下,眯着眼睛穿针引线,手里忙着缝补她那个旧草锅盖。
她一眼瞧见路秀薇娘仨说说笑笑地从外面回来,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冷笑。
“老的也不管事,小的也一样不懂事!不如来得实在!”
她故意放大了声音。
“整天往外面跑,家里锅都冷了也不管,这日子哪能过得下去啊!”
“饭也不做,衣也不洗,早晚都得把家里这个担子给压垮喽!”
“要不赶紧搬出去算了,别在这挡着别人的路,让人笑话。”
路秀薇听到这话,只觉脸上像被扇了一耳光,心头火起。
她刚下意识弯腰去捡被子,打算再去洗一洗,却被一旁的沈翠芬用一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。
“哎哟,要不你去摸摸镜子、照一照自己看吧。”
“你嘴上说得倒是轻松,老的不光啥都干不了,那手可是断的呢。难道你还指望她能亲自下厨、洗衣,伺候你不成?”
“不会是真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千金小姐吧?”
“那要不,我帮你去请个贴身丫鬟回来伺候你?这样你可就不愁没人伺候、没人做饭了。”
“你刚才说要别人搬出去住?不会是你家老哥准备再娶一个了吧?”
“不是不行。”
“但人家娶老婆可得把标准放高点。那些只会烧火做饭、补锅子、没事就搬弄是非的人,我看是配不上路家的。”
沈翠芬站在那,冷笑着。
杨娟花的老祖宗的确出身地主家庭。
年轻时也曾过过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的好日子。
那时候她坐在大宅门里,穿绫罗绸缎,有人侍候,生活优渥。
只是好景不长,后来家道渐渐中落。
最后房子和家产都被没收充公,落得个凄凉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