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行昭松开扶着乔愉的手,大步回到自己的电脑前,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几下,屏幕亮起。李铮传来的文件包被迅速下载、解压。
第一张照片跳了出来:昏暗的墓室甬道,手电光柱下,散落着潮湿的泥土和碎石。一块巴掌大小、边缘带着不规则断裂茬口的青铜碎片半掩在泥里,碎片上,一只狰狞的海兽爪子和一小串葡萄纹饰清晰可见。那粗犷的线条、独特的铸造风格,与沈好希直播间截图里那面完整的铜镜背纹,几乎如出一辙!
“是它……”乔愉的声音有些干涩,她强忍着再次看到这图案可能带来的不适感,凑近屏幕。尽管只是碎片,但那上面残留的阴冷和绝望气息,与她刚才的“共感”隐隐呼应。
沈行昭没有言语,只是迅速将直播截图里的完整铜镜图片放大,与考古队传来的碎片照片并排放在屏幕上。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在两张图片的每一个细节上反复比对:海兽肌肉的隆起弧度,葡萄颗粒的排列疏密,铜锈的层次与色泽……越是比对,他的脸色越是沉凝。
“器型、纹饰风格、铸造工艺特征……高度吻合。”他最终下了判断,声音低沉,“尤其是这个位置,”他指向碎片断裂处附近一个细微的、类似月牙形的铸造气孔,“直播图片里,在对应区域放大后,能看到极其相似的痕迹。基本可以断定,直播间里这件完整的‘海兽葡萄镜’,应该就是这个墓里的”
这个结论让书房里的空气陡然沉重了几分。
“123号……”乔愉盯着沈好希截图里主播念出编号的画面,喃喃自语。这个神秘的买家代号,像一根无形的线,缠绕着令人不安的谜团。
“查这个直播间的信息。”沈行昭当机立断,拿起手机拨通了钱昆的号码。电话几乎是秒接。
“喂,沈教授?”钱昆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,背景音里是键盘密集的敲击声。
“钱昆,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,最高优先级。”沈行昭语速快而清晰,“目标:某直播平台‘静斋雅集’直播间。我需要它的所有后台注册信息、IP地址、历史直播录像、资金流向,尤其是那个‘123号’买家的真实身份和交易记录。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,手段可能非常规,务必小心。”
“明白!‘静斋雅集’是吧?交给我!”钱昆的声音立刻亢奋起来,带着技术高手遇到挑战时的兴奋,“给我点时间,就算它藏在暗网里,我也给它刨出来!”电话那头传来更急促的键盘敲击声。
挂断电话,沈行昭的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。他点开了李铮传来的另一组照片:考古队清理出的其他几件残损随葬品照片。有断裂的玉带钩,有破碎的漆器残片,还有几件被塌方巨石砸得变形的青铜器部件。每一件都透着劫后余生的凄惨。
“赵队说,主墓室被古代盗洞和现代塌方破坏得太厉害,有价值的完整信息不多。”乔愉看着那些残片,眉头紧锁,“除了那面镜子,很难找到直接指向直播间的证据。当务之急,是那个直播间和河西的墓。‘123号’和那伙盗墓贼,才是现在最大的威胁。钱昆那边一有消息,我们立刻动身去西北。”
河西走廊的风,干燥粗粝,裹挟着沙尘的气息,吹得人脸颊生疼。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剧烈颠簸,卷起漫天黄尘。窗外是无垠的戈壁滩,灰黄色的砾石一直铺展到天际线,偶尔掠过几丛顽强扎在沙土里的骆驼刺,更添荒凉。
乔愉坐在副驾,紧紧抓着上方的扶手,身体随着车身摇晃。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,长途奔波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但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,死死盯着前方灰蒙蒙的地平线。
驾驶座上,沈行昭单手稳控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操作着固定在支架上的平板。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卫星地图,一个闪烁的红点正在地图上缓慢移动,旁边是钱昆实时更新的加密信息流。
“钱昆锁定了‘静斋雅集’直播服务器的物理跳板,在兰城郊区一个废弃工厂。L市网警已经突袭了那里,只抓到几个毫不知情的‘肉鸡’管理员。”沈行昭的声音在引擎轰鸣和风声里依旧清晰稳定,带着冷冽的质感,“真正的主播和服务器,像泥鳅一样溜了。但他们仓促转移时,钱昆在他们一个隐蔽的通讯节点里,捕捉到了一条未完全擦除的指令残留。”
他指尖在平板上滑动,放大一条被标记的乱码字符:“指令指向一个坐标,就在我们正前往的这片区域边缘,距离赵队他们的考古现场不到一百公里。指令内容是:‘货物已分装,按123号清单,由‘沙蝎’负责转移出境,接驳点:老风口废矿场,时间:日落前’。”
“‘沙蝎’?是那伙盗墓贼的头目代号?”乔愉立刻追问,声音被颠簸得有些发颤。
“没错。赵队那边根据脚印和遗留物做的侧写,也指向一个代号‘沙蝎’的惯犯,心狠手辣,精通爆破和反追踪。”沈行昭眼神锐利地扫过地图上那个被标记为“老风口废矿场”的点,“‘123号清单’,应该就是直播间里那套对应榜上123号买家的文物清单。他们要在天黑前,把东西从废矿场运出去。”
“接驳点选在废矿场……那里地形复杂,四通八达,确实容易隐蔽和逃脱。”乔愉看着地图上那片犬牙交错的山地和矿坑标记,眉头紧锁,“警方的人呢?”
“李铮组长协调了省厅和当地武警,已经秘密封锁了废矿场外围所有可能逃逸的通道。便衣和无人机布控在制高点。我们直接去和赵队汇合,他是现场指挥,熟悉地形。”沈行昭踩下油门,吉普车咆哮着冲上一个沙丘。“我们必须抓住这伙人。”